只是景子轲到达季明羡寝殿外的时机不巧,正好碰上了里面激烈的争吵。
甚至有着实在是饿得失去理智之人,根本顾不上其他,一把就冲到了季明羡的马车旁,大哭着伸出手想让马车上的主人给予一点粮食,接着被官兵一脚过去,倒在地上就没有了动静。
视野变黑的同时,他栽倒在了季明羡的怀里,被季明羡紧紧地抱着。
熟悉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最后停在了视野下,是一双极简的黑色镶金靴,在长袍的摆动里若隐若现。
所以,在景子轲进入之后,他们也是多派了人手,生怕待会天子一怒,运送不及。
这是两人在这五年间的第一次见面。
说完,景子轲在一众士兵的监视和驻守下进了景府,一待,便是半月起步。
季明羡居高临下道,“我说到做到。”
可下一秒,那个刚才架刀的仆从就被立即斩杀,死不瞑目。
他仍然倒在季明羡的怀里,而车窗的帘子被风刮起的同时,也呈现出了他不敢置信的人间地狱——
可如今的街道,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乞讨之人,到处都是良家妇女的哭泣与拐卖,到处都是烧杀抢掠的血腥暴力。
人间,一片狼藉。
直到景子轲跪在他的脚下再三保证,季明羡才肯网开一面。
谁又能想到,那被打得昏死过去的女子,又是大献最尊贵的皇后呢?
很甜。
五年不见,物是人非。
景子轲没有回答季明羡的问题,反而盯紧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反问,“大献现在,到底是什么形式?”
那一张脸,无论是任何人看到,在初始印象下,都不会将它与曾经英明一世的献景帝对应。
季明羡蹲下,轻摸了一下景子轲脖颈上被刀划伤的血痕,含在嘴里。
只是在经过景府时,他让季明羡停下。
这些年,凡是进殿的不管大臣还是妃嫔,几乎无一善终,哪怕是当初以浩浩荡荡之势嫁给季明羡的皇后,也在今日难逃罢黜,余生凄凉。
那颈边架着的刀被季明羡轻轻移开。
下人都在景子轲进去时抱有同情的眼光。
算出对方是何种身份地位。
而在这普天之下,能光明正大地用着龙涎香的,除了季明羡,又能是谁。
明明是晨光熹微,可没有点一根蜡烛的屋内是说不出的压抑黑暗,连所有的窗户都给全部封死,能透光的,也只有那缝隙的丝丝曙亮。
可惜季明羡没有同意。
景子轲就这么一路都望着窗外,望着窗外那民不聊生的惨状不发一言。
他看着这座千年缔造的古城,在短短五年间毁于一旦。
而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却发现是在马车上。
“要是这回你再一走了之被我抓到了,我一定将你的手脚全部砍断,让你每天都跪在我的床榻边上,寸步不离。”
景子轲眼睁睁地望着这一幕。
他已经有五年,没有回景府的祠堂看望祖宗牌匾了。
曾经繁荣昌盛的京城街道,理应是商品琳琅满目、行人相谈甚欢,儿童嬉戏玩闹、妇人相约漫游的。
而季明羡的寝殿,比起五年前,也是愈发的昏暗。
只听殿内狠戾的一声巴掌,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女人从寝殿内抬出。
景子轲察觉到自己的下巴正在被一只冰冷的手慢慢抬起,而后与那张脸逐渐对上。
景子轲苦笑着望向景府周围的民不聊生,“只要你别像当年那样发疯,你就是赶我走,我这回也不会再走了。”
大殿外的宫女太监纷纷选择跪地叩首,身体颤抖之下,仿佛下一秒季明羡就会冲出大殿将下人全部绞杀出气,连景子轲来了,都无人敢进去禀报。
包括景子轲。
季明羡闻之眨眨眼,道,“你待会就知道了。”
而不是现在这般,全身都散发着比北漠的雨雪还要冷冽的气场,仿佛看谁都是会在下一秒立即处死,妥妥的暴君形象。
那曾经叱咤风云、誉满全国的献景帝,他应该是雷厉风行的、是胸怀天下又睿智多谋的。
景子轲凭借记忆走到大殿,还未靠近上面的龙椅,就被黑暗中突如其来
季明羡的脸,再一次撕破了景子轲对他的最后印象,慢慢地被眼前的这张冷戾无常、嗜血残暴的模样给替代。
还未理解出季明羡话里的含义,景子轲就感觉到自己后颈突然剧烈一痛。
季明羡的第一句话,却是在问他,“北漠好玩吗?”
连天空都变成了黑色,被远方不知哪里熊熊燃烧的大火给凝聚的黑烟冲上云霄…
景府现如今保持得很好,没有因为景子轲的离去而荒废,反而焕然一新,想必是有人看守照料。
得是深处皇宫的季明羡实在受不了了,才让士兵将祠堂里的景子轲给强制唤了出来,下一秒就是马不停蹄地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