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贴着大王子身边坐下。
“训练还顺利吗？”靠近了，吕千阳就抬起头问他。
“你说的对。”大王子敷衍地点头，面上的表情是很明显的不赞同。
“今天收获满满啊，格瀚，还真让你给算对了！”他爽朗地笑着。
他双手合拢捧起一些湖水，举到哈察尔嘴边，喝水的时候滑溜的舌头划过掌心，让他忍不住泄出一丝笑意。
“看！我打到了一只野兔！”吕复·铁由·帕苏尔献宝似的从衣服里掏出一团白色，是只毛茸茸的小野兔，看大小估计才出生没多久。
“大王子今天算到了什么？”不花刺试着挑起话题。
他话音未落，倾斜的山坡上就有什么东西滚了下来，浅黄的花瓣像轻雪一样跟在后面，扬起又落下。
不花刺为蛮族的教育方式辩护：“对王子们的要求总是高些。”
不花刺感慨。
“拓跋，对大王子放尊重些。”吕千阳还没应，不花刺就抢先怼了一句。
吕千阳真的有一张极好的脸，精心养着的贵族青年肌肤像是沁红的软玉，瑰丽的蓝色眼睛有着天空一样的清澈，眉宇似乎用掺水的墨笔描画出来，神情也是淡淡的。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没有欢愉，也不见悲戚。
“二王子以前也是这样呢。”
“大概因为在我身边会比较放松吧。也只有我不会逼着几岁的小孩变成男子汉，所以他们才经常找我撒娇。”提到弟弟，吕千阳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少女的父母往往也就视若不见，任他们偷偷地跳上马背，依偎在草原奔跑。
不论看过多少次，不花刺还是觉得很神奇。
就这样慢吞吞地翻过了山头，从高处向下俯视，一小片湖泊宁静地镶嵌在起伏的山丘中间。湖岸线上，三个黑色的小点散落在黄色的花海里。
好像自从开始学习星相后，他就很少说话，每天只是不停地画着星星移动的轨迹，摆弄算筹。他的眼神越来越安静，最后安静得……像一片湖水。
选错了主子，大合萨就是妖巫。
吕千阳从他的腰间取下已经瘪下去的水袋，将它打横放，修长的手指伸进了湖水里。
但大王子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他不需要成为大合萨去站队，能为一些活动占卜吉凶就已经足够了。
小孩得了夸赞，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抱着兄长不肯撒手，可这个年纪的孩子终究是坐不住的，撒了一会儿娇之后就又跑远了。
他看向面前的湖泊，再次掬了一捧水，湖面荡开层层涟漪，在远一点的水面上恢复了平静。
也许不止是星相的原因。和朔北部的战斗之后，狼主献上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其中的姐姐为大君诞下两个儿子后难产去世，而大王子兄弟三人的母亲巢氏夫人在战争结束后的几个月就因病逝世了。
男孩在兄长怀里拱来拱去，他的头发被编成辫子束在脑后，穿着狐裘打孔串联而成的无袖软铠，是蛮族富家孩子喜欢的衣装。
吕千阳揉了揉他的头：“真棒。”
不花刺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已经开心地弯起来，胸中的烦闷似乎也被风吹开了，灵魂四散在辽阔的草原上。
隔着很远的距离，吕千阳看见了他，奋力地挥起了手。
不花刺疑惑地看着他，接着哈察尔就蹭了蹭地面，尾巴甩到他的背上。
不花刺看着已经长成青年的主子，又发起了呆。
拓跋山月提着桶回来了，他的肩膀上还扛着一根粗大的木棍，削尖的一头指着天，稀稀拉拉地向下滴着血。
他沿顺时针搅动着水面，一圈圈波纹打破了水面的平静，像打碎了一面镜子。透明的水流从他搅动的地方上升，然后自发进入了水袋，很快就把它填充得鼓鼓囊囊。
偶然和弟弟们在一起玩耍时，大王子才会笑一笑，让不花刺知道他仍保有正常人的感情。
吕千阳准确无误地接住了滚石一样冲过来的弟弟，把他拉进怀里：“野完了？”
“今晚喝鱼汤。”他忽然说。
一般来说，大贵族是不会送自己的孩子去学星相的。虽说大合萨是令人不敢仰头直视的尊贵人物，可不知多少学星相的孩子里才会出一个大合萨，而掌握了盘鞑天神旨意的大合萨终究也不是神，经常算不准自己的命，不知道多少代大合萨都是在战乱中被活活烧死的。
“今天？”手中的水被饮尽了，吕千阳垂下眼，想了一下，“今天还没有算。我一早就带着铁由出来了，桌上的那些是昨晚的结果，算出来今天会是个好天气，适合出游。”
哈察尔撒着欢在他们俩周边乱转，绕过主人贴上去舔吕千阳的面颊。吕千阳抚摸小马驹黑色的鬃毛，在它耳边轻声说：“哈察尔也想喝水了吗?”
几年前青阳和朔北的战争后，大王子由于被白狼抓伤后背，失去了弯弓射箭的能力。他再度成为了一个废人，直到偶然在书中学习到了星相学和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