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萝肆意大笑,止不住地轻狂:“我可不怕,我有津哥,他可是大爷唯一的儿子呢。”
书卿有莫名的厌恶和不屑——时至今日还拿这个来压她太可笑,她可不在意沈清言的儿子!哪怕沈清言的儿子未来能当天王老子,她都不稀罕。
但她冷静下来,少不得讥讽几句:“是又如何?你何曾沾了津哥的光?你要是能借津哥讨大爷欢心,你就去啊,找我做什么!”
莺萝并不接话,她自顾自地说着:“我不明白,明明太太都把掌事权交给了我,大爷明明都把你冷落半年了,你还能……大爷是讨厌你!厌烦你的!要不是你有了孩子!”
她转而用尽毕生恶狠狠的语气,就像快要烧尽的蜡烛,仍要把人推到同归于尽的地步:“可是夫人!你以为这是你的孩子吗?”
书卿脑海一切沉寂,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蓦然煞白,圆睁杏眼,声音却轻得虚无缥缈:“你,什么意思?”
莺萝露出了怨毒而快乐的笑容:“你的孩子早死了!难产死的,稳婆喝醉了告诉我的,浑身发紫呢,都是血,怪物一样……”
书卿大为震惊,牙齿在颤动,怒道:“你胡说!有了儿子还不知道积点口德?我的孩子不在这里吗?用得着你咒她!”
莺萝的声音此时此刻如一把利剑,泛着寒光,森冷不已:“你的孩子?哈哈哈,湄姑娘确确实实是真的,但‘你的’是假的。都养了那么久了,难道看不出来她跟你一点都不像吗?我一眼都能看到,你竟不能!哼,可怜你那亲生的孩子孤零零地躺在黄土堆里,等着你去找她,尺骨都无存了,哈哈哈!”
书卿身子颤抖,她做梦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残忍的真相等着她!她一个哆嗦,看向明湄——这孩子眉是眉,眼是眼,却如此陌生而遥远,无半分她的影子。
瞬间抱着孩子的双手像被抽空了气力,随时都有可能放开,乏力道:“你,你再说清楚些!”
莺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刺进她的心窝:“好——你现在手里的孩子不是你生的,你生的那个早就难产死了。大爷命所有人瞒着你,你还不知道呢?夫人呐,其实不用脑子都能想到,才八个月呐,你还不小心摔下来,她……”
“姨娘住口!疯疯癫癫的,小心大爷打死你!”落影不知何时赶来,她立马打断莺萝的话,并推了一把莺萝,然后紧张兮兮半接半抱地托住明湄,非常担忧地窥着书卿的神色:“夫人!千万别听她胡说!”
她心里忧愤极了,想赶紧找人稳住,可四下除了莺萝,无人在此。
书卿心口那颗心像被牢牢拽住,怔愣很久之后,自暴自弃地轻笑一声,摇头:“怪不得这孩子长得一点也不像我,一点都不像……”她不顾落影的剧烈叫喊,恍惚趔趄地往东院而去,清然的身影好似飘摇在风雨之中的梨花,随时被摧残凋零,最后在门口软瘫下来。
幸甚珍珠已经在里屋,刚好在门栏处接住她,扶着惊然问:“夫人这是怎么?”
她先是凝视珍珠,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接着木然转首,瞧见身后是落影抱着孩子追来。渐渐地,她的视野出现幻觉,恍惚觉得落影慢慢化作一缕青烟,越来越模糊。
她突然抓住珍珠的肩膀,仰着头,睁大了绝望的眼,空洞地发问:“明湄是谁的孩子?我的孩子呢?她在哪里?”
珍珠惊得慌作一团,猛然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她现在的情形已经是最坏的后果——她什么都知道了。
沈清言不在,谁都像没了头的苍蝇,心乱得团团转。
珍珠按住她,安慰道:“……湄姑娘,她刚出了娘胎就来陪您,她亲爹娘都没见过她一面呢,您不心疼吗?看她一眼吧。”
“明湄,明湄……”书卿终于安静下来,失神喃喃,她用心呵护了几个月的小娃娃,每次抱住她的时候,那浑身软乎乎的温暖令她留恋不已。
珍珠趁空便朝落影大声喊道:“快!把湄姑娘抱过来!”
……那个软软的孩子就在她的面前,像豆芽一样,张着两只短短的小莲藕臂,乐呵呵地笑。
书卿迟疑着不肯张开手,她抵触!她厌弃!这分明就不是她的孩子,她为什么要抱她?莺萝说,她亲生的孩子此时正躺在冰冷的泥土之下,有蝼蛄和蚂蚁啃食她的身体,没多少滴血却要浸染着一片土地。最重要的是,她连母亲的脸都没见过,往后到了黄泉,还怎么认出她?
啊——不!
她还是凄厉地尖叫,小湄儿受到惊吓顿时蹬腿哇哇大哭。她一直捂住自己的耳朵,泪流满面,拼命踢开身边的人:“她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她是谁的?是谁的!”
珍珠看着落影怀中的明湄大哭不止,慌乱无比,便说道:“她是——”
落影喝地打断:“珍珠!大爷不在,不可乱说!”
珍珠咬咬牙:“横竖有我,别怕!”
外头听到动静进来的婆子同样按住她不让她癫狂,忧心忡忡问珍珠落影:“夫人怎么发了疯?快去寻大夫!